湛江聋人女孩:足球就是梦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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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发表时间:2017-02-1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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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驰和队友在田地里练球

  中国大陆最南端的湛江没有冬天,南海之滨的暖风吹过松软的球场,22岁的聋人女孩陈驰带球晃过了又一个防守队员。

  足球改变了陈驰的生活轨迹。同样被改变的,还有湛江市聋人女足队的20多位聋人女孩。

  2013年,为了备战第七届广东省残疾人运动会,湛江以特殊教育学校的学生为班底,组建了聋人女足队。几年时间里,原本对足球一无所知的女孩们,成了省残运会上的冠军之师,差点就要走出国门。

  奖牌,以及偶尔不菲的奖金,让海边长大的聋人女孩有了新的期待:通过足球,或许能踢出大海边,找到一扇通往外部世界的门。

  没有声音的球场

  18岁邓婷婷在学会踢球之前,最大的兴趣是画画,搬几本姐姐美术课本,窝在房间的角落里,一画就是一天。

  这是一个沉默的世界。意识到自己不能听、不能说,和周围的人有些“不一样”,先天聋人的邓婷婷习惯将想法和情绪锁进内心,用画画来“保护”自己。偶尔和姐姐一起上街,她也不敢和姐姐打手语,以免暴露自己的“身份”。

  习惯安静的邓婷婷不曾想过,她的生活会因足球的闯入而改变。

  2013年,广东省第七届残疾人运动会进入筹备期。东道主湛江市素有广东传统足球之乡的称誉,足球运动颇具群众基础,当地亦冀望在残运会的足球比赛一展拳脚。备战之初,湛江以特殊教育学校的学生为班底,组建了聋人男女足两支队伍。

  郑国栋是湛江市特殊教育学校的普通教师,他对业余足球教练的“副业”保持了多年的热情。在湛江特校,他曾带出一支参加全国残运会的聋人男足队伍,此番组建聋人女足的任务,也落在了他头上。

  组织一群毫无足球基础的聋人女孩成立球队,并不容易。郑国栋选人的标准是,“愿意参加就行”,包括邓婷婷在内,七八个和他相熟的孩子挨不过老师的面子,成为了聋人女足的第一批成员。

  10多岁的女孩子还是娇气的年纪,好不容易凑够人数,让她们天天晒太阳、练足球,更是困难。“尤其是聋人孩子对足球运动有一种先天的恐惧。”郑国栋说,她们成长环境相对复杂,很多家庭要么过分溺爱,要么“天生天养”,于是许多聋人天性敏感、脆弱。

  组队之初,训练的过程便总是磕磕绊绊。有的女孩蹭破了皮,家里心疼;有的女孩场上拌拌嘴,就赌气不来了。

  如今的球队副队长王柳清是当年的第一批老队员,吵架、退队,再吵架、再退队,在她入队之初是家常便饭。有一次,因为学生之间的矛盾,王柳清一气之下不上学了,急坏了老师和在外打工的家长。

  郑国栋是个慢性子,他坚持每天给王柳清发信息,做思想工作。王柳清至今还留着他的信息:“这个世界到处都有困难,如果不去解决,问题就永远存在。”持续的沟通打动了王柳清,离校10多天,她终于被郑国栋开车接回了学校。

  在同龄人在一起,从安静的世界“走出来”,是足球真正打动女孩们的原因。邓婷婷在无声的日子活了10多年,有时会“觉得自己没用”,其实无比渴望“动起来”,而不必蜷缩在自己的角落里。

  在足球队,邓婷婷坚韧的一面显现出来了。每天下午放学后,邓婷婷换上长筒袜和足球鞋,开始每天两小时雷打不动的训练。在组队后的大部分时间,球队只能在学校外一处废弃停车场训练,在砂石地上摆两个门,放几个器材,一个简陋的球场就成型了。踢完一场球,队员们满腿的白灰,连郑国栋的母亲看了都心疼,急着炖一锅猪血汤让孩子清肺。

  而训练更是麻烦事。零基础起步,一个技术动作要练上半年;球场上没法语言交流,郑国栋和助理教练冯伟忠得要连手带脚地给女孩们讲动作;场上隔得远,两个教练就得来回跑、来回比划,郑国栋的妻子看过一次训练,站在场边看着都急。

  组队快一年,女孩们进进出出,球队的阵容开始稳定下来。郑国栋看着女孩们训练很苦,但怨言越来越少,知道“这支球队要成了。”

陈驰和队友在田地里练球

  田埂、水泥地与停车坪

  湛江聋人女足的队员维持在15人左右,多数女孩来自湛江农村,陈驰是其中之一。

  家里5个兄弟姐妹,陈驰是最小的女儿。但在球队里,读高一的陈驰,年纪比其他女孩要大上几岁:在村里小学读到五年级时,信息闭塞的家人才得知市区有一所特殊教育学校,于是把她送去又从一年级从头读起。

  平时寄宿在学校,周末和寒暑假,陈驰回到村里和83岁的奶奶住在老屋里。土墙边摆着灰扑扑的球鞋,屋檐下晾晒着球衣,村前小广场坑坑洼洼的水泥地,是她练习脚法的地方。

  陈驰每次回家都带上一个足球,也让这个贫困的家庭和海边的村子,和足球运动发生着某种关联。以前,因为聋人而自卑的陈驰很少和村里的孩子们一块玩耍;渐渐地,看到陈驰在村前广场踢球,其他孩子主动加入进来。

  家里种了10亩稻子,养了2000多只鸡,陈驰从小就得帮着父母插秧、拔草、晒谷、喂鸡。学会踢球之前,陈驰在家最多的时光,是一个人在开阔的田里看管上千只鸡,身边连一部手机都没有。

  学会踢球之后,这成了她最大的爱好。再逢节假日回家,在农活之外,田里陪伴她的不再只是扑棱乱跳的走地鸡,还有足球。在田埂上,一边看鸡一边练习颠球,让田里的日子不再那么乏味。时间久了,陈驰成了队里球技最好的女孩。

  女孩们不会说话,很多时候,她们把足球当做交流的对象。

  队长朱宁宁多数时候一个人独自待着。母亲在外打工,爷爷奶奶年纪大了,老家徐闻离湛江市区有100多公里,朱宁宁放假时也很少回家,而就算回到家里,家人也不懂她的手语。

  足球让这个瘦小、沉默的女孩对生活有了更多的想象。在作文中,朱宁宁曾写下:“我现在的梦想,是可以代表国家参加很多国际比赛,为国家、家乡争光。现在足球是我最大的梦想,有一天会实现的。”

  同样来自农村贫困家庭的陈智慧,在球队里司职守门员,队友爱“叫”她“肥妹”。家里收入微薄,父亲心脏手术后干不了重活,不止一次,家人希望肥妹早些嫁人。

  同村有个聋人也想娶她,但肥妹很不乐意:“我不要男朋友,踢足球好玩。”作为守门员,她在球场被球砸痛,或者在飞扑中擦破膝盖,是常有的事,但是相比踢球的苦,肥妹更害怕失学,害怕从此在家砍甘蔗。

  球队的训练场换过几次场地,从最开始的废弃停车场,到借用学校隔壁广东海洋大学海滨校区的足球场,训练的时间长了,肥妹也知道哪块场地可以让她“少受一点苦”:停车坪开阔,但砂砾、石块、甚至啤酒瓶碎片随处可见,一不小心就摔出一身伤;还是“别人家的球场”好,虽然人工草坪已经旧了,但起码可以让肥妹肆无忌惮地扑球、翻滚。

球队组建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,是在学校外一处废弃的停车场进行训练

  “龙之梦”

  郑国栋起初组织聋人女足是为了备战广东省残运会,而踢球的过程,让他意外发现孩子中从中找到一种更快乐的生活。球场上的“交流”让一些孩子变得开朗,球队的成绩更让很多人找到了自信。

  2015年12月,湛江省运会体育馆,队员张欣欣的父母带着一家子亲戚到了现场,第一次看到女儿一身矫健地上场比赛,张欣欣的母亲既高兴又自豪,“以为她只是踢着玩,没想到还能参加全省的比赛。”

  相比于球队里的其他女孩,张欣欣的家庭经济条件相对不错。出于一种“负疚感”,父母从小对她有些有求必应,“衣服鞋子都给她买最好的。”

  球场上的风吹日晒,让这个原本娇气怕累的17岁女孩长成了一个“小大人”。有一次,母亲在日记里表达对女儿的亏欠,不小心被女儿看到了,张欣欣非常懂事地安慰了她好久。

  2015年12月,湛江聋人女足在省残运会女足比赛中一路闯关,拿下冠军,这对所有孩子都意味着很多。

  如果不是一笔数千元的冠军奖金,肥妹陈智慧可能已经辍学在家。家里缺少劳动力,妈妈曾几次喊她“不要读书了,回家帮忙”。而比赛奖金则足以支撑高中三年的花费,父母最终同意她继续读书。渐渐的,肥妹有了更加现实而朴素的愿望:如果参加更多大赛,获得奖金,没准还能改变家庭的命运。

  陈驰成了全家第一个走出广东省的人。省残运会夺冠后,球队开始受邀到省外参加足球赛事。2016年夏天,球队到北京、江西打了几场友谊赛,陈驰第一次看到了天安门和故宫,让一家人都跟着高兴。

  2016年4月,湛江市聋协为球队争取到参加聋人足球世界杯的名额——如果成行,这将是中国聋人女足第一次参加“世界杯”。热情的俄罗斯队还主动表示愿意和中国女孩分享宿舍,帮助她们减少花费。不过,校方因为担心学生管理和安全问题,未予放行。事实上,在省运会结束后,校方就开始担心:这些聋人孩子过早与外界接触,对她们的未来是不是好事?

  未来会怎样,女孩们并不知道。至少现在,她们还不想让生活轨迹回到被足球改变之前的模样。她们奔跑在球场,球衣背后“龙之梦”的字样起伏飘动,“龙之梦”有聋人之梦的寓意,是这支球队的名字和梦想。


来源:南方日报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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